调查：一成首付“弹个车” 买车为何变租车

“1成首付新车开回家。”2018年9月，李芷(化名)通过“弹个车”平台买了一辆MG名爵豪华版。一年后她发现，自己买的车竟然变成了租的。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?

事件

购车一年后变“租的”

平台以违约为由深夜收车

“1成首付新车开回家。”2018年9月，李芷看上了一辆MG名爵豪华版，指导价9.98万元。在拨打”弹个车”官方电话，选定车型后，对方工作人员替李芷签了一份购车订单。

在平台指定的“联购汽车折扣”门店，一位“弹个车”工作人员根据李芷的收支情况做了贷款方案：首付4000多元，月供3198元，首年0息。

“当时说我交首付和月供，购置税、第一次保险及将来的过户费都不用我承担。”

李芷说，当时这名工作人员告诉她，按照规定，车辆首付不能低于3成，所以为了实现交易，第一年要将车放在公司名下，一年后将车过户给李芷。

在天猫商城下单后，对方拿过李芷的手机一通操作，李芷就直接通过支付宝交了钱。李芷说，她自始至终没看到合同。

一年后，李芷收到“弹个车”过户异常的通知。她说自己此时才知道，被瞒着签署了一份完全没见过的13页的电子租车合同，合同上只有她电脑打印体的名字，并没有她手写的签名，而购车订单上的“月供”也变成了“月租”。

“买车怎么就变成了租车呢?”李芷想不明白，“对方说的一直都是买车，从未告诉我是租车。”

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，“平台半夜偷偷将车偷走了。”

李芷回忆，某天夜里，“弹个车”平台发来收车通知，称因为她违反合同条约，工作人员将车收走，而她如果想继续开车，就只能接受“弹个车”APP给出的3个选择，一是分期买车，第一年每月承担3198元的月供，直至通过审核后，才能将车过户给李芷，但李芷没有当地户口，所以拒绝了过户;而且根据对方提供的数额加上滞纳金，粗略算下来还要交15万才能买下这辆车。二是全款交付余款，“可如果有钱给全款，余款还要交8万多，9.8万的指导价加上第一年的租金，也变成了12万。”李芷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退车，一旦退车，她以前的钱收不回来不说，自己还要担负2万多的违约金。

“等于我6万块钱租了一年车，我上哪租不好啊?”李芷说，同时这几款选择处理方式的细则合同，只有交了钱以后才能看到。正因为她拒绝做出这几种不利自己的选择，平台以逾期违约为由，夜里就将车收走了。

和李芷一样，北京的米先生也发现自己的合同被改了。米先生在2018年11月底，通过“弹个车”平台买了辆本田缤智，指导价在13.68万元左右。当时“弹个车”给米先生的承诺，第一年分期0利息购车，首付1.36万后，每个月月供3498元，只要赶在第二年分期开始之前补上余款，就不用担负利息。

“当时销售人员给我操作手机，拿走以后前后不到1分钟，就让我交钱。”米先生说，因为当时在支付宝订单上明确看到了“购车订单”“首付”和“月供”等字样，就放心地付了钱，合同首页写得肯定是：购车合同。

根据截图对比，以前的首付变成了首月租金，月供被改为月租，购车也被改为了租车。合同上的两家公司只有一家盖章，而自己的“签名”同样是电脑大号宋体印上去的，并非亲手签名。

最终，APP给米先生提供的也是3种选择，“谁愿意一年6万多租这么个车啊，我想着，把余款都给了就算了，也不计较那么多，但是余款竟然高达11万余元，我裸车才13万。”米先生联系到对方以后一细算，余款内还有2万余元利息。米先生说，自己也是因为和销售人员协商，没有选择处理结果，被平台认定为逾期违规。

走访

“弹个车”前员工透露

销售话术尽量不提租车

北京青年报记者通过“弹个车”APP预约了北京不同的5家店面的不同导购。

“第一年车必须挂靠在公司名下。”导购人员强调，全程审批不会超过5分钟。

北青报记者注意到，5名导购话术大致相同，除其中一名大兴芦城店的导购提及“以租代买”形式外，其余4名导购均未提及租赁合同事项，只介绍为“分期买车”，和“第一年挂靠，第二年保证过户”的交易形式。而且5名导购在和北青报记者沟通时，提供的网络订单均为“购车订单”，且均未提及如果出现逾期须承担的后果。

“弹个车”一名前导购告诉北青报记者，以前公司会提供培训手册，频繁提及“买车一成首付”“购车成本”等引导性的词语，尽量避免“租车”等词汇。

通过导购提供的参考方案粗略计算，一辆指导价18.88万的旗舰版魏派VV7，月供5458元情况下，1成首付，一年后一次性付清需要花费24万，若选择分期4年，则共需要支付28万，很多“弹个车”的用户，都是因为不能接受一年后高额的费用，拒绝在三种方案中进行选择，而导致逾期。

北青报记者通过李芷的电话拨通了“弹个车”客服，对方解释称客户签订的合同是“1+3以租代买”的形式，即第一年客户以租车形式进行交易，如果仅完成一年的租约，未履行后三年的分期就要退车，亦是构成违约，公司有权利收车。

北青报记者通过4S店工作人员了解到，客户通过银行贷款，在购车后出现逾期情况，现根据具体情况收取部分滞纳金，剩下的钱延期交付，3-4个月内也不会出现将车强行拖走的情况。如果出现人、车都找不到了，会由银行委托第三方寻找，并通过法院拖走进行拍卖。

如果客户通过厂家金融贷款买车，也会有金融专员进行沟通，虽然出现逾期后也是由厂家进行收车，但之前也是会有严格审查征信的流程，不会仅靠支付宝信用评估就批准进行分期。

北青报记者通过天眼查查询到，“弹个车”平台属于北京搜车网科技有限公司，曾因为在格式条款中排除消费者解释格式条款的权利、以虚假或引人误解的商品说明、商品标准、实物样品等方式销售商品或服务和虚假悬窗受过行政处罚。该公司在2017年被北京市海淀区列入经营异常名录。

说法

以“涉嫌欺诈”为由

消费者可主动维权

中闻律师事务所杨建磊律师认为，交易过程本身“以租代购”并没有问题，因为消费者也同意第一年将车牌挂靠在“弹个车”指定公司名下。主要问题是在第一年期满后，车辆、还款等事宜的模糊处理，对消费者存在不公平的行为。消费者认为是买卖关系，实质上公司则认定双方为租赁关系，车主实际缴纳的为租金，所以当车主无力支付租金时，公司有权将车拖走，并有权利要求消费者支付保证金及滞纳金。

“弹个车”在经营过程中，员工在掌握购车者需求、痛点及心理的基础上，利用其地位、专业知识上的优势，将买卖协议变成了租赁协议。

这样的结果与事先的告知大相径庭，有涉嫌欺诈的嫌疑。

杨建磊认为，根据《民法总则》第148条规定，一方以欺诈手段，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，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仲裁机构予以撤销。因此消费者可以以受欺诈为由，要求司法机关对该协议予以撤销。

在司法机关依法确认“弹个车”公司存在“欺诈”行为后，消费者可以要求人民法院向“弹个车”的相关主管部门发送司法建议函，建议进行相关行政处罚，并督促整改其欺诈行为。

文/本报记者 王浩雄

统筹/张彬